一早起來,發現fb 上越來越多人提及《哪一天我們會飛》。好的,我承認,電影我看到哭了。
時至今日,我對這電影的觀後感仍然是這四個字:百感交集。
我當初以為電影只是單純地說一個關於青春、關於情竇初開的故事,就像《那些年》及《我的少女時代》。豈料,側寫香港的比我想像中多。
後來想想才覺不意外,生活在90 年代的香港人,哪有人會完全不談及97?當時的港產片、流行曲,或多或少都都寫出香港人對97 的恐懼及猜測,新聞舖天蓋地的都是英中雙方的對罵,還有更貼身的是移民潮。當時正在讀小學的我,身邊已有不少家境較好的同學舉家移民去美加。因此當我看到電影開頭彭盛華改篇校歌最後一句大意是「約定97,相約回來相見」時,已經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根本97 在90 年代的香港是一個不可能迴避的話題。而同期電影背景一樣是90 年代初的《王家欣》就完全沒有提過這一點。
有能力的就走,沒辦法的就留下來。光頭老師就代表了另一種香港主流思想:「香港係一隻會生金蛋嘅鵝,又點會有人想我哋死?」曾經何時,這個想法充斥著整個社會輿論,我們天真地認為香港唔會死,因為香港太好,不相信香港會沒落。這個想法令到不少人留下來,但太有自信變成過份天真,因此看不清局勢,令到今日香港踏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局勢就是,香港的大環境變化足以影響學校學會的存活。講興趣的留不了,政治正確的學會卻可發揚光大。到頭來得益的卻是誰?沒想過,編導會用這麼細微的地方做切入點去寫出香港的變遷,真心佩服,又覺唏噓。政治影響,真的無遠弗屆,無處不在。
用香港講夢想,用夢想講香港。香港唯一不變的,就是這社會一直催殘夢想。余鳳芝是一個沒有夢想的人,她最現實,知道人一畢業就只是社會齒輪,她卻羨慕有夢想的人。有夢想的人,就被「要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打沉,什麼中期目標長期目標環境評估等等,全部不鼓勵人去發夢。到頭來就只剩下做律師做會計師做醫生才是大人眼中適當的理想。「香港唔係一個俾人發夢嘅地方」。就算給你夢想達到,卻跟你想像中不同。做設計師,到頭來還是跟做Sales 一樣。
原來在香港,真的沒夢想。
編導應是無心,但我隱約覺得蘇博文代表的是97 前的香港,97 前的香港人,令我想起《玻璃之城》裡的黎明同舒淇。那個最美好的香港,早已消失了。更甚的是,蘇博文這個十分有條件飛的人,但因為自身無法改變的問題,飛不了。這一點,很香港。
啓德機場引起住在九龍城的蘇博文的飛行夢,隨著97 後,機場搬到赤鱲角去,已落幕。像彭盛華說,機場搬走後,以後就會少好多孩子像蘇博文一樣。這一句,曉有深意。那個出現過不只一次的鳥瞰香港城市景觀,全都是密麻麻的樓宇,狹窄的城市,只得高樓,如何有空間給人造夢?時代變遷,你敢造夢嗎?你肯定你的夢在新時代新環境還會被接納嗎?社會穩定、富裕,人才可造夢。
《哪》是一套好殘酷的香港電影,因為它指出了香港最殘酷的現實。最恐怖的是這種絕望其實並不明顯,電影中的哀傷全都是淡淡的。留下來的人記得過去美好時光,想伸手去捉,卻發現根本已經不存在。你能夠做的,就是在地下仰望獅子山, 想起舊好日子,想起那時。要仍然相信這裡有希望,未忘初衷,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為了過去的美好,為了那些曾經,總之就是不要善忘。
主題曲「差一點我們會飛」。對,就是差一點,就是沒有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