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8日 星期日

差一點我們會飛

於被曱甴困擾的早上,心不安,睡不了,還是寫文好。

一早起來,發現fb 上越來越多人提及《哪一天我們會飛》。好的,我承認,電影我看到哭了。

時至今日,我對這電影的觀後感仍然是這四個字:百感交集。

我當初以為電影只是單純地說一個關於青春、關於情竇初開的故事,就像《那些年》及《我的少女時代》。豈料,側寫香港的比我想像中多。

後來想想才覺不意外,生活在90 年代的香港人,哪有人會完全不談及97?當時的港產片、流行曲,或多或少都都寫出香港人對97 的恐懼及猜測,新聞舖天蓋地的都是英中雙方的對罵,還有更貼身的是移民潮。當時正在讀小學的我,身邊已有不少家境較好的同學舉家移民去美加。因此當我看到電影開頭彭盛華改篇校歌最後一句大意是「約定97,相約回來相見」時,已經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根本97 在90 年代的香港是一個不可能迴避的話題。而同期電影背景一樣是90 年代初的《王家欣》就完全沒有提過這一點。

有能力的就走,沒辦法的就留下來。光頭老師就代表了另一種香港主流思想:「香港係一隻會生金蛋嘅鵝,又點會有人想我哋死?」曾經何時,這個想法充斥著整個社會輿論,我們天真地認為香港唔會死,因為香港太好,不相信香港會沒落。這個想法令到不少人留下來,但太有自信變成過份天真,因此看不清局勢,令到今日香港踏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局勢就是,香港的大環境變化足以影響學校學會的存活。講興趣的留不了,政治正確的學會卻可發揚光大。到頭來得益的卻是誰?沒想過,編導會用這麼細微的地方做切入點去寫出香港的變遷,真心佩服,又覺唏噓。政治影響,真的無遠弗屆,無處不在。

用香港講夢想,用夢想講香港。香港唯一不變的,就是這社會一直催殘夢想。余鳳芝是一個沒有夢想的人,她最現實,知道人一畢業就只是社會齒輪,她卻羨慕有夢想的人。有夢想的人,就被「要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打沉,什麼中期目標長期目標環境評估等等,全部不鼓勵人去發夢。到頭來就只剩下做律師做會計師做醫生才是大人眼中適當的理想。「香港唔係一個俾人發夢嘅地方」。就算給你夢想達到,卻跟你想像中不同。做設計師,到頭來還是跟做Sales 一樣。

原來在香港,真的沒夢想。

編導應是無心,但我隱約覺得蘇博文代表的是97 前的香港,97 前的香港人,令我想起《玻璃之城》裡的黎明同舒淇。那個最美好的香港,早已消失了。更甚的是,蘇博文這個十分有條件飛的人,但因為自身無法改變的問題,飛不了。這一點,很香港。

啓德機場引起住在九龍城的蘇博文的飛行夢,隨著97 後,機場搬到赤鱲角去,已落幕。像彭盛華說,機場搬走後,以後就會少好多孩子像蘇博文一樣。這一句,曉有深意。那個出現過不只一次的鳥瞰香港城市景觀,全都是密麻麻的樓宇,狹窄的城市,只得高樓,如何有空間給人造夢?時代變遷,你敢造夢嗎?你肯定你的夢在新時代新環境還會被接納嗎?社會穩定、富裕,人才可造夢。

《哪》是一套好殘酷的香港電影,因為它指出了香港最殘酷的現實。最恐怖的是這種絕望其實並不明顯,電影中的哀傷全都是淡淡的。
留下來的人記得過去美好時光,想伸手去捉,卻發現根本已經不存在。你能夠做的,就是在地下仰望獅子山, 想起舊好日子,想起那時。要仍然相信這裡有希望,未忘初衷,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為了過去的美好,為了那些曾經,總之就是不要善忘。

主題曲「差一點我們會飛」。對,就是差一點,就是沒有飛起來。


 



2015年10月22日 星期四

成熟

有人不喜歡處理生活瑣碎事,覺得好煩人,但生活本來充滿瑣碎事,如不明白這道理,代表還沒成長。人越大,要處理的瑣碎事越多,因為已沒有父母幫你處理了。以不喜歡處理瑣碎事為藉口置什麼都不管的人,說穿了,只不過是不負責任。

2013年12月31日 星期二

2013 年收爐

每年年尾收爐,大家都好鍾意總結過往一年係點,然後寄望來年一年想點。我從來唔信新的一年有新開始,呢個世界冇一單還一單,你以後點做人處事,往往會受你以前點做人處事的結果而影響。正如Mad Men 入面Henry Francis 講"There's no fresh start. Lives carry on."

2013年12月30日 星期一

《毒戰》︰非常杜琪峰 非常香港





























2013 年,我看了不夠20 套新戲。好多電影,看完要沈澱好一陣子才敢說好不好看,喜不喜歡。 今年得一套電影沈澱了好幾個月後我仍然覺得好看的,只得杜琪峰《毒戰》。不要認為此片大部份時間說普通話就認為電影不好看,《毒戰》仍然非常杜琪峰。我甚至認為《毒戰》是杜Sir 近年來最好的作品。

電影故事簡介:

津海禁毒大隊長張雷(孫紅雷飾) 剛完成臥底任務,成功抓獲一批體內藏毒的毒販,卻在醫院碰見一名失控撞車受傷的蔡添明(古天樂飾)。雷憑其敏銳職業嗅覺,判斷蔡添明涉嫌製毒,遂查出已被炸成狼藉的製毒窩點。與此同時,粵江緝毒警察軍、雄跟蹤運送毒品原料的貨車,一路來到津海。雷接應二人,得知此毒品原料來自大毒梟黎振標,而收貨人正是蔡添明!

面對犯罪事實,蔡添明供認不諱,更願協助警方,誘捕黎振標,戴罪立功。以張雷為首的津海、粵江兩地警員遂喬裝買家與黎振標販毒團夥展開一場危險搏奕…


《毒戰》的結尾的確好《非常突然》(1998 年)。有人視之為炒冷飯之作,甚至指杜sir 已經沒有新意。但不妨轉個角度,用《非常突然》來跟《毒戰》作一個對比。身為觀眾,看《非常突然》時就會發現自己認同片中的差人,到《毒戰》時卻只會認同毒犯古天樂。我懷疑這種認同是香港人獨有,所以,就算《毒戰》這套合拍片,九成多時間都說普通話、整套片於大陸取境都好,我都覺得佢其實非常香港。

身為香港人,看《毒戰》感受良多。香港的市場沒有了,連杜sir 都要拍合拍片。你一看《毒戰》就倍感淒涼,一反常態,片中的忠良都是大陸人,犯法的全都是香港人,香港觀眾反射地認為要不是為了大陸市場的話,杜Sir 不會寫這樣設定。我們看《毒戰》,就是看到了今時今日香港人身份地位如此的低下。杜Sir 以往的電影,警察總是非常專業、冷靜、嫉惡如仇、公正,為了捉犯搵命搏,這亦是以往香港人對香港警察的印象,甚至引以為傲。相反,以往電影中出現的悍匪,多是操普通話,為做大案搞亂香港。《毒戰》就是把這一切都顛覆。

我們看《毒戰》,見到古天樂陰險奸詐,或許會心寒,他沒有原則,把可以出賣的都出賣,但去到最後,身為觀眾的我卻希望古天樂可以逃出生天,那是一種慢慢產生出來的認同。古天樂一心認為只要放料給你就可以有一條生路,誰知被迫夾上船,為了求生,他只能不停出賣。到最後孫紅雷所扮演的大陸禁毒大隊長寧願「一鑊熟」,死都不願放條生路古天樂走。我只不過想生存,你使唔使迫到我去到呢個地步?因為要合拍,把大陸人跟香港人一向的角色掉轉,如果古天樂代表了香港人現況的話,那麼孫紅雷寧死都不願放手又代表了什麼?孫紅雷曾對古天樂說「你要想活,我陪你。你想死,我也陪你。」這是否意味著,生或死都好,你就是沒有你想要的自由?身為(香港)觀眾,對古天樂的同情是否也源於我們渴望自由的心?

《毒戰》的結局一如其他電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港版其中一條trailer 裡,杜Sir 甚至不怕劇透,告訴大家古天樂要被判死刑,這種政治正確無非是為了遷就大陸電檢。

 一反大陸人跟香港人的角色定型,香港是壞的,大陸的警察是好的。這當然可滿足大陸各方面的需求。身為香港觀眾,一方面或會慨嘆香港人的身份地位大不如前,另一方面又覺得《毒戰》是一種反諷。相信大部份人都不會相信鄰近地區的執法者是如斯的專業及公正不阿吧?孫紅雷及黃奕等人越演得好、越投入角色、表現越勇猛,我就覺得越超現實,越是覺得片中的警察角色其實是在諷刺鄰近地區的執法人員。因為對鄰近地區的理解(當然亦可能是誤解吧....),孫紅雷等人的角色對我來說是沒有說服力的,看來看去都只覺得那是杜Sir 電影中香港警察的原型,嗅到香港警察的味道。為了大陸市場,只能把大陸寫成好的,那沒關係,就把香港那一套完完全全搬上去好了,反正一看就知那其實都是香港的影子。我相信,只有香港人才對這部電影有這種閱讀方法。其他地區人們或許只看到杜Sir 功架厲害,再一次把警匪片拍得紥實、只看到古天樂的狠毒、只看到電影中大陸執法者的勇猛、只看到杜Sir 獨有的風格,但片中(不知不覺?)顯示出來的香港人自身處境、心態,大概只得香港人才看到。因此就算在天津取境,不見香港但其實處處香港。 能夠把合拍片合到如斯境界,大概只得杜琪峰一人。